陆释安

当日子亮了的时候,你会看到我的伤疤。它证明我受过伤,也已经痊愈。

自深深处(九)『德哈德无差』

chapter.9

“我叫伊恩。”

在德拉科回过神之前,伊恩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向了哈利。电视里还在播放着麦克白,角色声音浑厚深沉的说着台词,大洋里所有的水,能洗清我手上罪恶的血迹吗?哦,闭嘴吧,德拉科烦躁的戳弄了半天遥控器才关了电视。

“你就不能学会敲门?”德拉科瞪着哈利。

“哈利,哈利·波特。”哈利瞥了德拉科一眼,上前一步,握住了伊恩的手。

“早有耳闻,”伊恩看着德拉科点点头,把桌子上的一袋子大麻叶收了起来,“我该回去了。”

伊恩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离开了,哈利脑门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德拉科面色微愠冲着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哈利可以坐下,他自己则起身走向了厨房。

哈利呼吸还不是很匀,他脱了外袍,坐在硌人的沙发上目光呆滞。他刚离开魔法部,就紧赶慢赶的来了羊毛毡巷,却没想到看见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伊恩,哈利记得这个名字,德拉科曾在酒吧里提到过,现在看来当时德拉科无心说的一句话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那孩子长得倒是挺漂亮的,至少德拉科的眼光还不错,

“我记得你喜欢加冰的波本,”德拉科面无表情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酒瓶和酒杯。“别对这下三滥的酒抱有太大期待。”

哈利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不小的一口,对味道不做评价,只是他现在的确希望喝点烈酒。他从华威郡回到魔法部后就开始整理案件,在一切调查清楚前,哈利不得不在例行报告里隐瞒了自己听到的某些只言片语。而他莽撞的来找德拉科也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愚蠢的行为,尤其是在德拉科没有完全洗清嫌疑的情况下。

“布雷斯·扎比尼死了。”

德拉科蓦然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出了什么事?”

哈利深吸一口气,讲述了整个经过,从华威郡出现黑魔标记,到看见扎比尼躺在血泊里,“他咽气前最后跟我说了你的名字,德拉科·马尔福,说的一清二楚。”

德拉科僵硬的喝了一口酒,他跟扎比尼其实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两人是在进入霍格沃茨后才认识的,扎比尼家虽然也富有,但传闻那些财产那基本上都是扎比尼夫人谋杀历任丈夫得来的,这使得扎比尼家并不是很受多数纯血家族的待见,但是德拉科一直觉得自己跟他有不少共同点,骄傲自负算一个,并不是心甘情愿为黑魔王效力也算一个。

德拉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意识到哈利一直在盯着他看,“为什么来告诉我?魔法部怀疑我?”

“他们没有,只有我知道扎比尼临死前说了什么,”哈利盯着德拉科故作镇定的脸轻声开口,“但是我不想怀疑你。”

德拉科看着哈利的脸,那玻璃镜片下眼睛里的笃定一览无余,面对一个仍在调查中的案子,这种表情里承载的信任简直称得上愚蠢。但是德拉科平静了不少,他纠结着是否需要道一声谢。

“傲罗部很重视这个案子,他们怀疑是有食死徒担心扎比尼提供的拯救会暴露自己,我知道你在校的最后一年基本上辗转于马尔福庄园和霍格沃茨,但是你能不能想到扎比尼与谁有过瓜葛?”哈利努力平复了心情,即使德拉科知道的再少,他也希望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瓜葛应该不会有,谁敢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斗嘴,”德拉科喝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仔细回忆着,“我们作为新人,一般都是和资历深的食死徒待在一起,执行的任务也是烧毁民舍折磨杀害麻瓜这类的,布雷斯不是热衷于杀人的疯子,他恐怕是目睹了谁残害麻瓜,而这个人又在战后把自己与这些较严重罪名撇干净了,为了少坐几天牢,想让布雷斯没办法提供证据才杀他灭口。”

哈利点点头,“我们也怀疑是灭口,但是凶手在扎比尼的胳膊上刻了叛徒这个词,恐怕也有报复的意思,现在魔法部是不可能派人保护马尔福家的人了,只能靠你房子周围设置的保护咒,你安分两天,自己别没事到处乱跑。”

德拉科挑眉,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警告的以为,还有一丝担心,“我会记住。”他看着哈利的眼睛说。

其实这个案件本身非常的普通,傲罗部这段时间已经破获了很多食死徒针对麻瓜的犯罪,也有战后洗去罪名或罪名较轻的食死徒被报复的案子。但是这件事涉及到了马尔福家,而马尔福家的案子在魔法界一直是受到多方关注的,如果在这种局面下有人意图伤害德拉科,说明这个人要么是个不可理喻的暴徒,要么就是已经胜券在握,毫无后顾之忧。

“要是我被杀,魔法部或许就相信我们家没有为逃亡的食死徒提供庇护了。”德拉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别胡思乱想的。”哈利不悦的说。“你们的罪名可以用别的办法洗清。”

德拉科坐起身来添了些酒,也为哈利又倒了一杯,“以前我们家就好像是所有纯血巫师的标杆,或者夸张点说,像个领袖。父亲在魔法部有很大的权利,所以别的家族多多少少都会有求于我们,而我们家的财产更是让他们垂涎三尺。同一个信念把我们这些纯血家族拧成了一股绳,纯血荣耀。”

“后来战争一结束,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都支持平等了,都变成“被马尔福家误导”而加入食死徒的人。”

“你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德拉科。”哈利打断道,他早就见识了德拉科在喝酒以后会变得有多话痨,而且无意间总会流露出一些他本不该听到的事,出于对醉汉的礼貌,哈利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利用德拉科的醉意来打探那些隐藏在深处的,非常私人的感受。

“你应当说是我们的真实面目,波特。”

德拉科意识到了哈利的用词似乎是下意识的把自己与那些人区别开来,但是这是毫无道理的,无论是何种犯罪,马尔福家作为黑魔王的心腹一直都首当其冲,这不会因为他或者纳西莎在良知被唤醒时做出的行为而改变。而那些虚伪,自私,市侩的品行也正是马尔福家的生存法则,他们甚至比其他那些家族要更甚。

哈利想要说话,却被屋外丁零当啷的声响吓了一跳,杀德拉科的人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他站起抽出魔杖,却被德拉科按住。德拉科走到窗边,顺着窗帘缝隙往外看,然后顺手捡起来地上的空酒瓶子。

“就是群偷车的小子,你别这么神经兮兮的。”德拉科皱着眉往门口走,“等我揍他们一顿。”

哈利松了口气,收起了魔杖,“我去吧,我在傲罗训练的时候学过无魔法格斗。”

德拉科看着哈利走出房子关上了门,心里清楚他肯定吃不了亏,于是放心的回到了壁炉边。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有个小子不知死活的说着脏话,一声闷响过后就痛呼了起来。

德拉科轻声笑了笑,对那小混蛋的遭遇表示遗憾,桌子上的烟盒已经空了,他把目光移向哈利的龙皮皮包,拿一包烟又无伤大雅。但是当他把手伸进皮包的时候,却感受到夹层里装着什么东西,德拉科侧耳听了听,门外的打斗还没结束,他鬼迷心窍的对皮包深处的这个物品感到好奇。

然而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只是一本笔记本。德拉科翻开本子,扉页上赫然写着“德拉科·马尔福的麻瓜生活记录”,这个题目太恶劣了,简直不可原谅,德拉科不慌不忙的坐回到沙发里点上了烟,里面用工整娟秀的字写着厚厚一摞日记,每次都写的很简洁,而且都不是关于波特自己的。

“1999年2月26日:德拉科经历了在羊毛毡巷生活的第一周,骑自行车时磕破了膝盖,有气没处发对着街区的南希老太太大吼大叫,在周三花光了所有钱,于是去教堂领救济。德拉科瘦了一大圈,但讨人厌的本事依旧不减......”

“1999年3月28日:德拉科还是没有学会自行车,但是收到了南希送的搬家礼物这件事让他显得很惊讶,他今天非常暴躁,让我觉得有点开心。”

1999年4月3日这一页上没写任何字,但是上面画着一个抱着生蚝嚎啕大哭的小人,衣服上描着一个鲜明的DM,德拉科嘴角抽了抽。他胡乱翻看了几页,写的都是自己在与波特见面的周末描述的内容,但免不了添油加醋,这样读起来连德拉科都觉得自己真惨。

哈利收拾了几个混蛋小子,眼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跑远了,用魔杖时间长了对格斗还是手生了不少,他理了理衣服走回屋里,就看到德拉科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长长一段烟灰摇摇欲坠,而德拉科毫无察觉的对着墙壁出神,哈利以为他在为扎比尼的事难过。

“扎比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名字。”哈利拿起桌子上的酒,坐的离德拉科近了些。

德拉科还在想那本他匆忙放回包里的笔记本,冷不丁听到哈利的声音有些懵,“那怎么了?我以为你不怀疑我。”

哈利瞥了眼德拉科,看着他浅色睫毛下迷惑又质疑的眼睛,心想对方未免对自己太不信任了些,“他临死前想到的是你。”

德拉科这次听懂了,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做声。

“你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德拉科。那个你甚至没当做朋友的扎比尼,在生命的最后想到的是你的安危,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德拉科喉结动了动,他听到了哈利对他称呼的改变,也意识到对方在试图安慰自己,他本来心里除了最初的震惊几乎没有别的情绪,但是麻木往往会被一些奇妙的细节触动,然后就演变成了悲伤,又一发不可收拾。

“你看,我压根没想到你能在麻瓜最糟烂的街区生活的如鱼得水,更不用说跟麻瓜做朋友。”

哈利看见德拉科伸手揉了揉眉头,又很不自然像是遮光一样把手挡在眼睛上,心里一阵难受,“你不再对着南希大吼大叫,也不讨厌便利店的艾比了。还有那个麻瓜孩子,伊恩对吗?我记得你最初恨他恨得要死,刚才你们......现在你也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德拉科忍不住苦笑起来,他已经知道为什么波特把自己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了,那些他自己都不太在意的琐碎全数都记在那本皮包暗层里的笔记本上。他一直觉得自己被遗弃在了角落里,被所有人怨恨,被他认识的人们遗忘。但是他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切都被另一个人当做秘密守护着,即使是拿来闲暇时取乐的,即使那个人是波特。

德拉科再一次为两人倒上酒,却没有马上喝淡褐色的液体在火光下深沉的摇曳,他举起酒杯,看着哈利的眼睛,“敬布雷斯·扎比尼。”

“敬布雷斯·扎比尼。无论他犯下哪些罪行,最终他作为一个忠诚的朋友死去。”哈利喝了一口酒,余光瞥见德拉科抬起头时脖子蠕动的喉结和湿润的眼角。

德拉科放下酒杯砸了砸嘴,发泄般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拿起还剩大半瓶的酒看着哈利,“敬你,谢谢你在垃圾堆里向我伸手。”

说罢仰头就要往嘴里倒,哈利没听懂这句话,他只当德拉科是喝多了发疯,他不顾德拉科满口酒气不满的说着“没良心”“畜生”这样的胡话,强行夺下了酒瓶塞上了木塞。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像这样相安无事的交谈呢?

哈利看着两眼无神的德拉科无奈的叹了口气,“谢谢你敬我酒,马尔福,但是你要是酒精中毒了还是得我出钱给你治病。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就联系我。”

德拉科依旧在发呆,哈利穿好外袍在原地徘徊了一会,最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拎起来皮包。

“晚安,马尔福。”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门外持续传来施防御咒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安静。德拉科躺在沙发里微睁着眼睛,这样酗酒太不优雅,太不马尔福了,真令人唾弃。桌子上波特的酒杯已经被喝光了,还有一滴酒顺着杯口淌了下来,哆哆嗦嗦的一路下滑,在滑到杯底之前却被舌尖截住。

德拉科舔舐过哪滴酒滑落时留下的痕迹,最终闭上眼睛,嘴唇贴在酒滴最初滑落的位置,玻璃杯本该是冰凉的,那杯口似乎还有曾被触碰而留下的余温,嘴唇颤颤巍巍近乎虔诚的吻住那一丝温度。而直到很久以后,德拉科才缓缓睁开眼睛,这一次他更希望自己是不清醒的。

“晚安,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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